八年过去了,它依旧是中国最好的女性电影
莉莉安—宋冬野
“少女那个安静、潮湿、轻微摇晃、有些憋闷,却总能从一双大手处感觉到温暖的小世界”
——豆瓣短评
先卖个大矫情。
写这部片子之前我纠结了很久。
到底是该用“它”还是“她”来称呼这部片子。
按理说,不论是从语文常识还是你们阅读方便的角度,都应该是用它的。
可我看完这部片子的观感,实在太像认识了一个女孩。
观影的全程,就像是看着一个女孩在细腻的镜头中慢慢长大。
《我们天上见》
从她上映至今已经八年了。
作为蒋雯丽的导演处女作,她选择了拍自传体电影。拍自己小时候,那个狂热的70年代之下,一个普通小女孩的成长故事。把少女成长路上那些心境,用最不动声色的方式拍出来,却显得那么的细腻真实。
又或许这一切说起来其实更简单:她只是想拍自己,却没想到感动了我们。
全片以女孩蒋小兰为主要视角。从她记事开始爸爸妈妈就不见了,从小被姥爷拉扯大。
每次她问姥爷“我爸爸妈妈去哪了?”姥爷都会告诉她“爸爸妈妈去新疆参加建设去了”
小兰最恨的一件事是她姓蒋,“蒋介石的蒋”。在那个神奇的年代,一字之错。让小兰在学校不得安生。每天被一群少不更事的小男生以最“政治正确”的理由欺负。
“打倒蒋小兰,打倒反革命”成了每天上下学的时候,在小兰身边最挥之不去的嬉笑怒骂。
她想过跳河。
但是姥爷说冬天河里结着冰呢。也就作罢了
这些听多了,她也很少哭了,却整天也只有一个人。但是一个人也有自己一个人的嬉戏法。
她最爱玩万花筒,就是一个类似望远镜的小玩意,对着眼睛,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永远五彩缤纷。好像是与外面那个灰暗世界毫无关系的一个美丽空间。
她还爱玩布娃娃,她让娃娃叫她妈妈,每天都要给娃娃穿好衣服,才能安心出门上学
当然也少不了跳皮筋,大树上一圈,爷爷脚上一圈。
“小皮球架脚踢,马莲开花二十一”
南方夏天多雨,每到雨季都连绵着下,这时候小兰就爱一个人搬个凳子坐在窗口,发呆。听雨水淅淅沥沥然后感受氤氲着的泥土清香。
而一到冬天,每次雪天,小兰就喜欢跟在姥爷后面,把自己的小脚落在姥爷的大脚印里。一步一步。踏实的很。姥爷的伞也总是在小兰头上,推都推不走。
姥爷有个大衣柜,那也是小兰的世界,每每难受的时候,小兰就带着她的娃娃躲进去,偷偷吃颗糖,或者抱着娃娃哭一场,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难受的次数多了,糖就也吃多了,眼泪与糖换来了一口蛀牙.......和最可怕的打针。
小兰也有那个年纪的小孩泯不掉的淘气。
爱偷藏姥爷的酒壶盖子,偷喝爷爷的白酒,也跟所有那个年纪的小孩一样会为自己顽皮狡辩,甚至撒个小谎。当然所有的自作聪明都骗不过姥爷,逃不过那一顿教训。
那时候最期待却也带着点害怕的那件事,是换牙,每颗牙带着疼痛与鲜血,可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着小兰又长大了一点,离爸妈回来又近了一点。
掉下来的牙呢,姥爷说一定要好好收集起来,放床底下。或者扔房顶上。能保佑小兰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
有很多事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能回来,为什么同学们都要说她是反革命分子,为什么别人家都是光荣家庭,只有自己家不是。
后来的后来
爸妈没回来,小兰转眼快到上山下乡的年纪了。姥爷为了让小兰躲过下乡这轮灾祸,让小兰去学一门技能。恰逢当年国内出了位体操名宿,与小兰同姓,叫蒋绍毅,这也是小兰第一次听到姓蒋的女孩被社会所承认。所以铁了心的要学体操。
可换来的却不是他想要的认可与朋友,反而是更多的排挤和更赤裸的歧视。
小兰不服,不给发体操服就自己做,没地方练就去铁轨上,把火车枕木当平衡木。迈着体操步,红领巾在胸前迎风飘着。偶尔还会跑屋顶上给自己圆个白日梦。
片子用蒙太奇的手法表现了很多次小兰的梦境:
小时候思念父母,小兰会做自己可以撑着伞飞上火车,去找爸妈的美梦;
邻居小翠姐姐的遇难又让她做了一个自己牙掉光的噩梦。
这意味着,小兰从单纯懵懂,只顾着思念远方的父母,到开始认知死亡,意识到姥爷会在某天也以这种折磨人的方式离自己远去。
这暗示着少女的成长,以及自我意识的悄悄觉醒。
尽管总还是有那么多事情让她搞不明白。
“男孩和女孩在黑的地方就会生小孩吗”
“那我每个月那里为什么会出血”
一年过了又是一年,小兰也越长越高,高到姥爷的柜子里再也躲不下她。
可姥爷却越来越矮。一天比一天消瘦。
医生说姥爷的各个器官都开始衰竭了,药已经没有用了。
变故,让这个女孩一夜长大。
挑起担子,打点家里的一切,像电影开头姥爷照顾她那样去照料垂垂老矣的姥爷。
再后来姥爷最爱的那盆兰花死了,那是小兰出生那一天种下的,也是小兰名字的由来。
第二天,姥爷也不行了。
送葬那天,再也没有人给小兰撑伞了。
姥爷走了,她也长大了。
这部片子的原名叫做《伞》
送釜山电影节评奖的时候叫《兰草》
这是比《我们天上见》契合太多的名字了。
伞,兰草,再加上火车,这三个意向。分别指的是姥爷,小兰自己,远方的爸妈。
兰草的死去与爷爷的作古几乎同时发生。送葬时,大雨之下孤身一人的小兰,梦境里开去西北的火车。
而电影的背景是那个可怕的70年代,但是很显然导演并没有把野心放在去展现这个时代,反而只是带领观众钻进一个小女孩的小世界。
感受这个女孩,一步一个脚印的成长。
从被姥爷照顾,到照顾姥爷;
从梦想得体操冠军,到抬起现实的重担;
从对着洋娃娃幻想,到独自面对亲人的死亡。
蒋雯丽由内而外地,极其坦诚的剖析了自己小时候。
也是太多女孩的小时候
“那个安静、潮湿、轻微摇晃、有些憋闷,却总能从一双大手处感觉到温暖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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