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爱玲的女性意识与价值体验王攸欣
内容提要:张爱玲具有突出的女性意识,在西风东渐的中国文化现代性进程中,她因其个人的特殊经历和作为女性的生存体验,再加上在英式教育背景中培养起来的具有突出的个人主体意识的理性反思,寻找不到人生的价值根基,强烈体验女性乃至人的价值虚无感。所以她的女性书写弥漫着阴郁、逼仄、无望的苍凉氛围。张爱玲缺失审美超越性追求与自由体验。这是理解张爱玲创作整体审美风格的关键,但此前似尚未有人作出深入探讨,本文就其价值思考的逻辑与表现进行探析。
关键词:张爱玲女性意识价值体验虚无
一引言
张爱玲是现代中国文学史上女性意识甚为突出的作家,其女性价值体验和生存展示极具特点:一方面似乎相当精微、颇为逼真地显示了现代处境中中国女性的真实生存状态,并着意表达了其独特的性别体验和独立的价值立场,也有着某种程度的深刻反思;另一方面又相当程度地扭曲了女性的生存价值取向和体验,甚至颠覆了女性生存的价值基础,带给读者一种荒凉的价值虚无感。同时,她希望在这种虚无感上创构出自己的价值体验世界,虽不乏敏感、细腻、自尊的特点,却终究是一种较为阴郁、逼仄、无根的世界。这是她作为一个女性作家的风格和成就所在,也可以说是她自身生存之拘囿。当然,她自己也在反思着这种拘囿,在某些文本中表现出突破传统女性生存样式的努力,其理性化的倾向相当突出,尽管这种努力既有成功,也有失误。正是在这种努力中展示她特殊的文学生存。以往研究者对其女性意识有所分析,也有文本解读甚为出色者,如林幸谦的两部著作《荒野中的女体》、《女性主体的祭奠》,都对张爱玲女性主体意识及其价值体验、女性书写有相当深入的探讨。这些研究往往运用女性主义的理论,揭示了某些女性书写的特征,但又每有着对深层人性特征的遮蔽,对张爱玲特定的价值取向的形成逻辑和生存体验探析得还不够细致深入,所以在这方面尚有足够开拓的空间,本文在笔者《路翎张爱玲小说审美内蕴比较论》对张爱玲小说之女性书写及价值特征有所阐述的基础上,力求进一步探讨其价值体验、自觉的反思,以及女性书写中显示出的不同生存探索方向[1]。
二张爱玲价值取向的文本投射
《小团圆》()是张爱玲晚年作品,也是一篇极为少见的真诚的自传体小说——小说一词恐容易引人向虚构性方面过分联想,所以毋宁说是自传性文本,其真实性甚至可能超过一些所谓的回忆录或自传,固然,就人类大脑的神经生物学功能而言,任何回忆本身必定带有想象虚构的成分,也和个体的价值取向有关——最为充分地展现了张爱玲自己作为女性的生存、价值体验,作为独特个体的人生经历和性情得失,没有青年时期乃至整个现实生活中张爱玲的那种矜持、造作乃至表演倾向。当然,这也只是她自身的生存真实,不意味着她的叙述完全契合她叙述对象的生存真实,事实上,她对周围人的叙述,都带有某种根于其自身个性的扭曲,包括她母亲。其自我意识与性别意识之突出,在中国这样一种女性性别意识受到严重压抑的宗法文化背景中尤为难得。作者对于自身生存状态与价值意识的逼真性叙述是相当出色的,如第五章曾写到主人公盛九莉——实即张爱玲本人——30多岁时在美国堕胎的经历:
夜间她在浴室灯下看见抽水马桶里的男胎,在她惊恐的眼睛里足有十吋长,毕[引者按:应为笔]直的欹立在白瓷壁上与水中,肌肉上抹上一层淡淡的血水,成为新刨的木头的淡橙色。凹处凝聚的鲜血勾划出它的轮廓来,线条分明,一双环眼大得不合比例,双睛突出,抿着翅膀,是从前站在门头上的木雕的鸟。
恐怖到极点的一刹那间,她扳动机钮。以为冲不下去,竟在波涛汹涌中消失了[2][]。
这一段是文本所着力叙述的她人生历程的最后一个关节点,也可以说是她一生性情、经历导致的重要人生决断,理应引发读者对张爱玲的女性意识及价值观的深思。为什么九莉在怀孕四个月后还要打胎?她为何要在丈夫汝狄说“生个小盛也好”的情况下回答:“我不要。在最好的情形下也不想要——又有钱,又有可靠的人带”[2][]?其根源和具体价值观念究竟如何?这种价值观念关涉到张爱玲创作的整体价值取向和题材选取,也影响到她的审美风格和人物造型,因此是真正深入理解把握张爱玲创作的关键。可惜以往的研究都没有皮肤白癜风专科医院北京那家医院治疗白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