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专访曹禺之女当代剧作家万方
盐城印象
花园城市里,遇见传统人情
这是万方第一次到盐城,来之前,她与南京的一位朋友联系:“过几天,我要去你们江苏的盐城市。”朋友回复:“盐城是个穷地方。”
4月11日下午,万方到达盐城南洋国际机场,从机场到入住的宾馆,一路上的风景出乎她的意料。“这里的楼盖得洋气,路上各种花都开了,十分漂亮,空气也比北京好,觉得这里像是一座花园城市,”万方说,“当时我就在想,或许盐城曾经在江苏比较落后,南京的那位朋友可能是很久之前来盐城的,也有可能就没来过,只是存在一个固有印象。”
到盐城第一天,下午没事,万方在宾馆附近转悠,也进周边的小区闲逛。“下午街上没有什么人,”万方告诉盐城晚报记者,在北京的马路上,所有人行色匆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们好像是在奔向某个地方,但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事,但在盐城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街上的小孩玩玩,大人们慢慢地走,谁都不着急,我发现这里的人都在过日子,甚至可以说是在体味生活、享受生活。”
让万方更意外的是,盐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昨天晚上吃完饭,我就上街走走,进了一家卖衣服的小店,想帮儿子挑件衣服,但不知道怎么选。当时老板娘就让自己的儿子试穿,她的儿子看上去已然是个大学生,很热心地帮忙试衣服。我不知道这场景在盐城是不是很平常,但这在北京是不可想象的,”万方说,一位母亲让儿子帮顾客试一下衣服,儿子也很实在,愿意帮忙,“在北京,父母可能会认为这是对子女的一种打扰、一种侵犯,不会提这种要求,就算提了,年轻人也可能会反感、不愿意。在盐城,这一幕却那么自然、朴实,那一刻,我看到了中国传统的亲情关系、母子关系,或者说是中国传统的美德在这里有所保留,感触很深。”
戏剧创作
生活积累外,技巧非常重要
相比戏曲,万方更青睐话剧,“戏曲有深厚的群众基础,但节奏有些慢。”万方坦言,她没有听过淮剧,但了解盐城这边的观众很爱看戏,“我发现这里的艺术氛围很好,来之后听说盐城市区有三个好剧院,这很棒,因为我个人觉得衡量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应该有这样的指标:有无剧场、有无演出。”
在万方看来,盐城有很好的戏剧硬件,在戏曲很受欢迎的同时,可以考虑培养观众看话剧的兴趣。“这种兴趣真的能慢慢培养出来,话剧在一定程度上能吸引住年轻的观众,要让年轻人走进剧场。”
此次来盐城,万方在中国剧协第七届中青年编剧研修班的话剧组,负责点评中青年编剧的剧本。问起评判剧本作品好坏的标准时,万方显得有些为难:“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看作品自然要看人物、思想、情节等要素,但艺术的魅力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好的作品一定是有感染力的。”
戏剧、小说、影视剧等创作体裁,万方都曾写过。“戏剧相比其他体裁,应该是比较难的,”万方根据难易程度做了一个排序,“个人认为,诗歌最难,排第一,因为诗人是天生的;小说比较容易,排第三,自己想到哪就可以写到哪;最容易的应该是影视剧本,这是大众文化,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产品,”万方说,“我把戏剧排在第二位,在诗歌后面,因为戏剧限制较多,几十平米的空间、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所有的内容要展现,还要有人看,如果没人买票,那么创作就不能算完成。”
与中青年剧作家交流的过程中,万方发现年轻人更具创造力,但在生活积累方面相对较弱,“创作一定要有生活积累,”万方补充道,戏剧要吸引观众坐在剧场内,生活积累之外,技巧也非常重要,“年轻的剧作家在技巧的提升上也有很大的空间,这只能靠多练、多写,没别的办法,当然也看各人的悟性。”
关于父亲
戏比天还大,舞台不可侵犯
提到万方,不得不提她的父亲——中国现代戏剧大师曹禺。
“很多人会问我:父亲对我在创作上的帮助有哪些?”每每如此,万方总想反问:“医生会教他的孩子看病吗?工程师会教子女设计大楼吗?”“我在父亲身上学到的不是创作的具体方法,这教不了,他带给我的是一个对戏剧、对创作耳濡目染的环境,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小时候,家里书多,万方更早地、更多地接触到各类书籍;有时候,父母被请去看戏,万方和妹妹就趴在对着门的窗户上眼巴巴地等待,后来知道父母是去看戏的,就觉得剧场是个好地方;大一点了,曹禺带着万方去看戏,《雷雨》第三幕中电闪雷鸣,万方吓哭了,被父亲一下子夹起来带出剧场,因为她的哭声妨碍了其他观众,这是万方第一次感受到在父亲心里戏比天大,舞台神圣不可侵犯;再大一点,万方跟着父亲到后台,这才知道当初吓哭她的霹雳是由大洋铁皮摇动发出的声响,雷声是鼓声,雨声则是把挂着珠坠子的大芭蕉扇子摇得时缓时急,这一次万方见识到了舞台的神奇……
万方记得,她七八岁的时候,跟着父亲曹禺看《芦花记》,其中有一场特别感人的戏,万方看哭了,“当时父亲稍微摸了摸我的头,我感觉当时他的心里是欣慰的,好像在说:‘哎呀,你看哭了,真好。’我的哭得到了爸爸的赞许。”
在万方的印象中,父亲曹禺对任何事物都存着好奇心、新鲜感,“特别是对人,他对人非常有兴趣,”万方想起,曹禺晚年时,她陪父亲散步,突然发现父亲不见了,一回头,看到曹禺落在她后面十多米远,“我过去,他对我说:‘哎呀,青春真好呀。’实际上就是他看到一对情侣从他身边走过去,这让他感受到了青春的气息,于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父亲一开始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搞创作这行,因为这个领域没有一个确定的标准,而且创作需要一个自由的环境、自由的心灵,否则会很痛苦,”万方说,但是曹禺是一位让孩子自由发展的父亲,“最后我干了这行,父亲也永远是鼓励,他始终认为人要做自己热爱的事,这是最大的幸福。”
盐城晚报记者 祁佳/文 周晨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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